专访韩济生院士实录

笑湖

【博言厚道】专访韩济生院士实录
2015-07-02 北医研究生 北医研究生

--------------------------------------------------------------------------------
求索济世之道,乐于奉献众生—访韩济生院士录走进大师世界，聆听名家心声。
--博言厚道，与大师相约！

【博言厚道】是医学部“爱 责任 成长”主题教育活动研究生专场的系列活动之一。活动通过对院士名家进行专访，交流研究生同学感兴趣或对研究生成长有益的话题。专访过程以图文形式发布在“北医研究生”微信公众平台。
首期活动，两位小编踏入韩济生院士的家门。

人物简介

韩济生，浙江萧山人，神经生理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国际知名疼痛学家，我国疼痛医学的开创者之一。现任北京大学神经生物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大学神经科学研究所所长，中华医学会疼痛学分会终身名誉主任委员，国际疼痛学会中国分会前任主席，国际疼痛学会荣誉会员。
我们应该如何来做科研？如何才能不虚度自己最美好的年华？我们眼中的“大家”又是如何修炼成功的呢？带着这些疑惑和问题，我和师弟怀着万分敬仰和忐忑的心情，在一个安静的周末下午敲开了韩济生院士的家门。
走出电梯转到走廊一端，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位非常和蔼可亲的老人—韩老师站在门口迎接我们的到来（真是好感动哦），他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平易近人很多，之前那份忐忑和不安也因为老师的热情和和蔼顿时消失殆尽。
我们在愉快的氛围中交谈了1.5个小时，欢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短短的几十分钟，韩老师的求索奉献精神、对生活科研的极度认真负责以及人品、修养等各方面让我们终生受益匪浅。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应该就是韩老师科研、生活最真实的写照。
1痛苦童年，小时立志
我10岁时家乡遭到日本飞机的轰炸，躲在防空洞里时小小的我就在想，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受到日本飞机的轰炸？为什么美好的的家乡瞬间灰飞烟灭？这是没有道理的。仅仅是那一刻，轰炸前后，我从此便不再是那个调皮捣蛋、无忧无虑的少年，立志要学有所成，当时比较简单，只是想着长大以后一定要报仇，不能这么任人欺负。
正是抗日战争那个年代使我有了勤奋、坚持的品质，而这恰恰是成功至关重要的一点。我想告诉你们的第一点也就是做人要勤奋、坚持。学生时代，我每天早起、晚睡，刻苦、勤奋是相当有名的，只有激活了你心里的正能量，才能一直坚持下去。比如那时我每天早上练一个小时毛笔字，从不间断。勤奋、坚持，都是从年轻时就开始养成的习惯。

韩教授和师弟
2细心观察，认真思索
不只是做科研，在临床，在生活中，保持对事物的好奇心和求知欲都很重要。当我们用心观察就会发现原本熟悉的事物背后都隐藏着一直被忽视的真相。发现问题后要善于思索，通过理论、实践各种方法探求表象之下的本质。否则即使今天你得到了一株千年人参，也会不识货当作干萝卜给贱卖掉。
我想到刚毕业被分到哈尔滨工作，哈医大当时并不要求助教一定要做科研。我自己想，可以做点什么研究呢？我到松花江边，看到疗养院里很多高血压病人。他们测量血压用的是传统的人工听诊的水银压力计。大家都知道，这种血压计测量时，捏气泵会“呼哧呼哧”的响，我就想这个节律性加压的瞬间，血管内的压力有起伏，本身可能会影响血管的张力，从而影响血压。我把整个手臂放进一个手臂容积测量器，发现充气加压的瞬间，手臂血管是会收缩的，影响了血压数值。这便成就了我的第一篇论文，发表在中医学杂志上。而今天用的电子血压计测量结果，测得的收缩压确实要比传统水银柱的低8-10mmHg。我是在给我的爱人长期用两种血压计测血压时发现的，并且做了血压变化的曲线图。刚好验证了我62年前刚毕业时对血压测定方法提出的设想。但是在临床上，医生很少关心这个问题，只是知道两种方法差不多，也许水银检压计更准确。举这个小例子，是想说明，任何一件小事，只要善于思考，都是可以有所发现的。
前几天红场阅兵提到了中国士兵的每步是75cm，大家可能没什么感觉，而我非常敏感的想到自己每步平均是82cm，怎么知道的？每天早上在操场走圈数出来的（韩老师一直保持的习惯是，每天早上5点多钟，都会在北医操场走半个小时）。看似简单重复的走圈还有一个更有意思的发现，月亮或者某颗比较亮的星星在天上的位置是变化的，我发现每走一圈，站在原地，以三院大楼某一个窗子为基准，看它的方位都是不一样的，而且很有规律。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有时我戏言，假如我研究的是地理或者天文，或许也能有所发现（韩老师霸气侧漏有木有）。
韩教授和我
所以我说，我们对专业的选择带有一定的偶然性，但是我们要是能仔细观察，认真分析，勇于探索现象背后的真理，成功是必然的。物理学家钱伟长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当年高考的数理化加起来只有25分，英语0分，以历史方面的高分上的学，后来因为受“九一八”影响而投身物理。我想从他后来的成就看的话，他如果学了历史，应该也不是仅限于读几个历史小故事，没事调几个典故玩弄玩弄的。
有人也问过我怎么突发奇想地开创了国内疼痛医学和针灸原理研究，这个其实是国家的安排。当时中医的针灸对我是个全新的领域，直到现在中西医的结合还只是在治疗上的表面结合。我接过来这个任务，一直是仔仔仔细细列表分析，认真思考针刺跟痛觉阈值的相关联性。大量的数据分析发现：针刺穴位后的痛阈增加和拔针后痛阈降低得到的指数曲线，跟药物在体内吸收作用消除曲线极其相似。例如针刺合谷穴可使人的痛阈值增加，30分钟后到达稳态，拔针后痛阈值降低的半衰期又刚好是16分钟，这个给我的提示就是，针刺穴位止痛的原因可能是刺激了体内某些化学物质的分泌-作用-消除，而不是当时最流行的两类神经冲动碰幢的说法。
3悬壶济世，乐于奉献
有人说，人之初性本善，也有人说人生来是带有原罪的，我以为人既然归属于动物，自然也避免不了谋取自我生存的本性——饿了会哭要觅食，抢到奶头的可以吃饱，抢不到的可能会饿死。但是单靠这种求生本能的私心是完不成大事的。
作为临床工作者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处理日常各种事务，而科研工作更多时候需要深入思考，比较枯燥乏味。如果确实精力不济，科研肯定是退居二位。但是没有科研，医疗乃至整个科学还怎么进步？
还说我做的疼痛医疗的例子，国外很多地方有疼痛门诊，但没有疼痛科。我们看到了建立疼痛科的迫切性，就向卫生部申请成立疼痛科。要知道在国内申请一个新的科室是非常困难的，但是每当我想起那些腰疼的患者在各个临床科室进进出出，那些带状疱疹后痛的病人痛得在床上打滚……他们的痛苦的眼神，我就坚定信念：一定要为慢性顽固疼痛的患者营造一个贴心的家园！现在想起来这些心里还有一丝慰藉。
我（左）韩教授（中）师弟（右）
孤独症的治疗研究课题也是极度困难的，需要确定影响他们社交困难的因素究竟是什么。后来知道，脑子里的催产素就是重要的“社交因子”。我们努力寻找，怎样的刺激可以使得下丘脑分泌这种激素，怎样的治疗适合特定的孤独症儿童，所有这些工作都需要跟家长沟通，加上千百次的无效带来的挫败感。但是每当想到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美满家庭被罩上了一层浓厚的灰色阴影，而这个阴影的本源就是我们研究的还没有结论的疾病。我们怎么忍心丢下这么重大的使命而安心睡觉呢？我们怎能让这个灰色的梦魇一直缠绕这些家庭呢？
所以说，科研工作确实比较枯燥，但是要看到它的意义，这样才能有源源不断的动力驱使我们继续钻研。
4写给有志于科研的学生
1、 进到实验室，对师长要有必要的尊重，虚心学习，多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多干活累不到人，多想问题脑子也不会坏掉。但是这个过程却可以给你积累经验，也让病痛中的患者及其家属早一日看到康复的曙光。
2、 如果可以，找一个自己感兴趣或者喜欢、敬佩的老师，进入他（或她）的科研组，好好认真坚持下去，一定会有所学、有所用。所以说，做科研，兴趣比什么都重要。

3、 针对现在大多数学生每天忙忙碌碌的沉浸在茫茫文献的海洋之中，似乎忙得没有一点自己的时间。我个人觉得，可以从导师的课题着手，每个导师都有自己的科研基金——这其实是导师的或者国家给导师的任务，学生做课题可以围绕这个点展开。从这里开始，读一些相关的文献，实验时多动脑筋思考。在老师的课题中，逐渐找到自己的贡献在哪里。
4、 导师的科研范围比较大，学生要在探索中逐步学会合理地提炼出自己的想法，而不只是埋头实验一味忙碌。切记：学而不思则罔，既要脚踏实地，又要仰望星空，不断思考，才能不断进步。
下面是韩济生教授亲笔题词，愿与北医研究生共勉：

原创作品 转载北医研究生